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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葬

   
    (一)

    道友寄给我一组有关天葬的图片,一了我渴望观看天葬的心愿。

    天葬——我早就想亲睹的法事场景,却一直没有机会看到。在拉萨只见识了一下天葬台,并在藏人的怂恿下在那块承载过无数尸体的地方躺了一下,试想自己也被送上天葬台的感受。

    但我始终希望亲眼目睹一下这死的剥离,想亲眼看到这个曾经被我们执迷珍爱的、饕餮喂养的、精心修饰的、粉妆涂抹的身体被无情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割舍,被天葬师褐黑的双手一块一块地丢弃,被盘旋的秃鹰一口一口地食尽。

    但我始终没有亲眼见过天葬,别人拒绝的借口是因为我是个弱女子,那触目惊心的地方不适合我看。

    但原始佛教的修行者却常常锻炼自己在冢间和尸陀林处修习禅观。记得佛在《阿含经》里就曾这样对比丘开示过:“年少比丘始成就戒,当以数数诣息止道,观相骨相、青相、腐相、食相、骨锁相。彼善受善持此相已,还至住处,澡洗手足,敷尼师檀,在于床上结跏趺坐,即念此相:骨相、青相、腐相、食相、骨锁相。所以者何?若彼比丘修习此相,速除心中欲恚之病。”【1】

    为了能迅速消除修行者内心的贪念,佛陀开设不净法门令弟子修学,要求弟子到尸陀林去观看腐烂的尸体,取得种种不净相以便自己在静处修习禅观,借着对生命实相的透视除去对虚幻假相的执著。

    对身体的执爱是众生无始以来的习气,为破除身执,不净观便成为行者应修习观想的一大甘露法门。

    但如果对种种不净没有亲视取相的经验,而要在内心生起不净的禅观那是很难的,毕竟那些如法的观想是难以凭空只靠想象就能生起的,更何况我们还常常有不净净想的颠倒见。

    记得在佛学院时,为了修不净观,我曾陪一位学僧到寺院化身窑去看死人。当时要火化的是一位老居士,正在作入窑前的装龛。他的亲人远远地看着,只是悲伤着但却不愿接近那位他们或唤夫、或叫爹、或称爷的尸体。火化工人熟练地操作着,由于事先的联系,我们也在旁边帮助着。看着我们的举动,一位年轻的家属忍不住问:“你们年纪轻轻的为什么选择作这样的工作?作为亲人我们都害怕得不敢近前,你们居然不怕死人。”当时我们只是笑笑,与其回答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还不如沉默。

    死人我是不怕的,我在寺里就曾亲自看守过、助念过将要死去的老人,也曾清洗过、穿装过已经死去的人。我觉得出家人多接近生命真相之一的死相,与死后的种种不净相是很有必要的,如天台宗云:虽观不净,能成大事。能海法师也曾说过修行人别的热闹不要去看,但应该看死人。

    据说常修不净观的大帝须长老从支提山经行到阿努罗陀补罗城乞食时,在路上他遇到一位装扮靓丽的女人,因与丈夫吵架而赌气,正从阿努罗陀补罗城出来往回娘家的方向走。女人看到对面走来的大帝须长老威仪端严,便向他挑逗地妩媚一笑,而长老却因经常修习不净观的串习,立即对她因微笑而露出的牙齿部分作不净的观想,当下便证得阿罗汉果。后来大帝须长老又遇到沿途来追赶那女人的丈夫,男子一见迎面走来的长老便急急地问道:“尊者,您是否在路上看到一位如此这般穿着的妇女?”大帝须长老一听却茫然地回答说:“我是遇到过一个人向这条路走去,但却不知道那个人是男是女,我只看到一堆骨头。”

    常修不净观的结果,能够让我们免去男女的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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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翻看这组图片,令人禁不住头晕目眩。在这里,在这把冰冷的钢刀面前,曾经执著的你啊,现在藏不住半点隐秘,抬不出丝毫自尊。在这里,在这把冰冷的钢刀面前,不论是曾经引以为傲的,还是曾经因此自卑的,现在不具有半点意义。在这里,当人的隐私最大限度地暴露出来时,围着它们而产生的所谓价值将出现失重,这具尸体将为所有的不平等画上等号。无论是怎样的一具躯体,或显赫,或卑微,或不凡,或平淡,在这里都只有一个称谓“尸体”。

    眼看着一具堂堂的血肉之躯,就这样任凭无情的刀刃啃啮,任凭沉重的大锤捣碎,任凭尖利的鹰嘴啄食。

  带走麻木的
    留下哀嚎的
    一个聚与散的过程

    飞扬的旗幡
    发出一阵阵悲号
    那是一个消散生命的惋惜

    失败的旅程
    如赶集的牲畜
    被业力驱逐进屠场

    尽管从来就在走这条路
    但每一次行走得
    还是如此牵强

    为什么
    从来没有
    从容地走过
    这段血泪交织的旅途
    怎奈何
    如今又将奔赴新的疆场
    去一试生与死的较量

    是否又要重新上演
    那悲欢离合的闹剧
    是否又已登上轮回的大车
    让它栽着你无休止地碾辙下去

    一位活人
    一具死尸
    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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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那么我,是否就是一具充气的尸体,那今天我要亲自对它进一次天葬。

    转瞬之间一气不来四大解体,身体变得僵硬粗重,随之膨胀青瘀,血涂脓烂,被蒙以一块尸布,拖到尸陀林。在那块石头上,我成为无数尸体之后的一具,被抛过去,撼动得地面沉沉作响。

    怒严的尸陀林啊!我今天又来向您献上自己的躯体—一尽管我已呈献过无数次,尽管它们早已变为尘埃,隐人大地,但我现在还是不得不再献上,这躯喂养肥厚的尸骨。

    怒严的尸陀林啊!也许您早已厌恶了这腐烂的、殠恶的、肿胀的、脓血的躯体,但您可知道,我对它曾经又是怎样的百般痛惜、精心护养、执恋不舍啊!现在死神胁迫我不得不离开这所旧居,怒严的尸陀林啊,您可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哀痛将它捐献给您!

    怒严的尸陀林啊!请您不要不顾和唾弃这具秽物,您可知道,为了它我可是花费了一生的心血!怕它饿着、冻着——暖衣锦食从未亏待;怕它烦着、闷着——歌舞倡妓供它消遣。但一旦大限来临,它却是如此无情地遣散掉四大,让我无处可居。

    怒严的尸陀林啊!为了这具最终必须舍弃的旅店,我却毫不顾惜地打发掉听闻正法的时间,拱手推脱掉趣向解脱的机会,小心谨慎地伺候它,未曾对今生后世用正法作过片刻的思惟,但到头来不但未见它给我一点好报,却因此而欠下恶业累累。

    怒严的尸陀林啊!卒然醒悟的我今天决定将它用作最后一次如法的供养,虔诚地恭祈您能够慈哀纳受,以作为我步入正法的缘起。

    怒严的尸陀林啊!在我惜劳怕痛、小心伺养它的时候,何曾想到有一天它会被沉重地随便扔投在一块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在我精打细算为它盘算筹划的时候,何曾想到有一天它会被无情的利刃所啃噬剥离,任意分解;在我喂以甘饴对它竭尽保养的时候,何曾想到有一天它会成为山岩秃鹰的口中美食……

    眼看着这一切已成为现实,这具尸首啊!我痛恨你,你居然轻易地就骗过了精明逞强的主人!

    尸陀林上空回响着我的叹息,为了这具尸骨而造下重重恶业的灵魂又将要接受怎样的审判?一个未知的去处等待着我——地狱抑或天堂。

   无助与恐惧的袭击
   痛惜与悔恨的交替

    一任哀号
    悲呜
    愤怒
    幽怨

    飘浮
    旋绕
    停留
    那无从回望的故居

    惊恐
    绝望
    哭泣
    只因为从未思忖过生命的来去
    便又被无常匆匆吞噬
    在无常的吞吐中
    未见有毫发
    被它遗留

    天葬
    葬去一具死尸
    也葬去这为死尸而执迷的主人
    我祈祷着


    注:
    【1】见《阿含经•息止道经》。
    【2】见《阿含经•念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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